初秋的天气大抵是这样的，暑气刚被场场暴雨洗去，而迎着锋面而来的刺骨冬雨尚未来到，空气中夹带着水气微凉轻柔地卷走烦躁，温润如酥生气蓬勃。

 阿信和尚薏比肩骑过数条不及细数的小巷，街灯时明时暗地划过那张小小的半隐在浏海中的侧脸，有时几与记忆中重叠又截然不同反覆而煎熬。

 

不论是出于有意或无意间，在恋爱时我们心中都存在着理想范本，差别在有些人会细细临摹出范本的轮廓再按图索骥，有些时候则是遇到对象后才恍然明白自己的典型。于是有些人选择只与理想对象交往，也有人依凭感觉寻觅，也或许会在遇上某人后以其为雏形追寻，又或者直到当下才赫然发现走偏了。

但一百万人就存在着一百万种到达幸福的方法，其间的舍得，不容外人置语。

阿信倒也不再多说，只是静静地注视她的侧脸。严格来说小薏仁算不上是什么绝世美人，皮肤蛮白的，眼睛大大的有点开，充其量算是清纯，清清寡寡的五官也不适合艳抹，仿佛一加工就会失去那份灵动。但阿信就是打自心底喜爱那份灵动，这点是不论来自怪兽或尚薏的。

若要用花来形容男人那就太过矫揉了，但在少女身上却无比合适。娇小纤细，又散发着芬芳，总能激发雄性的保护欲，将其拥入怀中细心呵护。

如莲花挺立水面，又如昙花般聘婷绽放，兀自地吐露着属于自己的芳华不染尘埃，不需众人理解的恣意纵情，美的果敢清丽，遂不及防。那份风采他不明白说不清也道不明，只能深深地被牵引其中，想将这份纯粹拥入怀中。

快到夜市了，两人翻下车边找寻车位边踱步向前。

「小薏仁，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吓？」尚薏没料到学长会那么突然被吓得不轻，「是、可以辣。不过学长你还牵着车耶。」

阿信顺手一塞就把份量不轻的老型脚踏车抛入刚刚发现的空位，再顺手接过另一辆，这次轻柔了点，但依然是定点抛入停车位，行云流水地做完一系列动作后，向前递出右爪待命。

 

是有没有那么刚好？ ！尚薏瞪大了眼。

这一闪而过的憨态逗得阿信开心无比，默默地记录了下来。

她倒也不扭捏，白嫩的小手定定地握住近乎自己一倍大的手掌，便继续前行。小手有着女孩子特有滑溜滑溜的触感，指节间不带薄茧又温暖，倘若被这双手牵着应该可以走很远很远吧，阿信抿了抿嘴，挂上了熟悉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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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熟悉的猫式微笑，怪兽不住心痛。究竟这个吃货还能吞下多少食物，这可都是他的血汗钱啊！既然是复制版理所当然连饭量都忠实拷贝了他怎么会上当傻到供应那两个饭桶开怀大吃，怪兽悔到连肠子都青了只能当破财消灾。

 

「学长我提议吃牛排和羊肉炉大阪烧和卤味也很好。」

「恩，你可以提议但是本局不受理。」艮！ ！再吃下去拎北真的要去卖肾养杏了！ ！怪兽腹诽着，平时兄弟们嬉闹的惯用句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坳呜。」杏红一扁嘴，立刻换上泫然欲泣的神情。

「担、担给咧啦！我随口说说而已啦，阿信他们还没有到，不然你先吃个糖葫芦挡挡好不好？」怪兽随手指向最近的摊贩试图安抚之。

面对那瞬时破涕为笑如繁花盛开的表情他有着极其强烈的既视感。

怪兽哥你闹心不。

「谢谢葛格。」接过冰糖草莓的杏红糖还没吃嘴上就像抹了糖般，一声葛格就让卖糖葫芦的大叔心花怒放免费又送了串番茄蜜饯，刚刚前面卖章鱼烧小丸子和铜锣烧的也都这样被她唬拢过去了。

 

 有了食物，杏红就安分了不少，默默地咀嚼开胃水果跟在怪兽后头。

「不可以再这样了，以后要吃多少拎北买给你就是了，人家小成本生意禁不起你这样折腾。…不过等一下阿信来了，拜偷切记再用最后一回。」认真合掌。

学长你的原则呢他跟节操君私奔了吗！ ！

「恩恩。」杏红乖乖的点头称应下来，她明白虽然学长口袋很空但关心这些小贩的心意不假。

「那学长你要不要吃一口。」前递。

「你只是想要换吃番茄吧。」

怪兽没好气地准备交过暂时帮拿的糖串，不过这一提倒也有点馋了，便顺着学妹的手势要咬下最后几粒草莓。

「等一下！！」

两个身影迅速地穿过人群将正上演喂食秀的两人原地扑倒，也理所当然地引来了众人侧目，乃至于群众围而观之。还有几个好事的在高喊偷情情杀之类云云。

「陈信宏里冲啥小！！」

想起方才在一阵混乱中竹签险险自眼眶擦过，怪兽想来就心有余悸。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阿信死命地搂着怪兽的腰侧，仿佛要把自己过于庞大的体积塞入过小的怀中，哀伤的、埋怨的、眷恋的、不舍的种种情绪在他脑海里不住翻滚，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能拥抱着这样的怪兽，之后他就是属于别人的人，于是他抱得更紧更紧誓要将肺腔中的空气完全挤出的窒息感。

明明就打算要放手的，要你心无罣礙的自由飞翔。

「艮！！麦搂加拧紧啦，欸痛！！拎北他督啊差几点青瞑你知影瞴？」

「瞎了断了我都包了。」闷闷的鼻音，自怪兽胸腹中传出。

「哩起肖喔，放开啦！有人低看！」

「那就闪死他们。」艮！ ！有够不负责任！ ！ ！

怪兽挣不开怀抱，索性陪阿信赖坐在地上，时不时轻拍他的背让他好好发泄。不知过了多久，围观的群众几乎都散去了，怪兽才发现某人渣开始用他的衣服偷擦眼泪鼻涕。

「怪兽，我喜欢你。一直一直都只有你。」

阿信猛然抬头，嗓音温润深情如王子般，－－当然这要扣除掉不知道是泡过眼泪或者是用粗砺布料擦拭后通红的鼻头和浮肿的眼皮。这副尊容当然不好看，但是这是那个阿信耶。

想到这，怪兽的心脏就不禁漏跳一拍。

很早以前他就知道阿信会默默地凝视他，认识前，他以为那是挑衅；成团后，他解释为欣赏，兄弟间彼此赞扬才华的钦佩。不论何时，只要他回头都有人注视着他、给他当靠山，就算在忙碌中，不一会他也会意识过来，对他报以微笑。总有个人在等他，那样的感觉很好很好，于是他不去细想。

直到他发现阿信注视舞台上与自己极其相似身影的狂热后，他才意识到那目光中有极其绝望的爱慕，哀绝的、千般缠绵的，却也极力隐忍不敢再贪求什么。当被问到喜欢怎样的女生时，他嬉闹的回答喜欢像太阳一样温暖的，他则答喜欢喜欢音乐的，喜欢爱喝啤酒的，那样的答覆难道不是意有所指、又怎能保证没有互相试探的成分夹带其中。

怎么可能有人讨厌被爱着，只是当他意识到这份感情时，那个胆小鬼已经转身逃跑了，你不说出来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他愤愤磨牙。

但是阿信和学妹真的很适合很匹配，才子佳人倒也算是美事一桩。虽然在爱情这件事上面比较来比较去是没有输赢的，但若真要放到台面上评比，他很清楚在其他项目上他们不过伯仲，或者他更赢上一筹。

但那又如何，他始终不是女生。如果他是女生…不，他根本不想当女生，或许女生可以柔柔弱弱的求他回头，或许阿信会毫不受动摇始终爱着他，父亲的标准也会下降温柔宠溺点，但那又如何？他是男人，也正因此才逐构成了现在的他，他为这样的自己骄傲着，所以即使再不干他绝不挽留。

如果你真要走，那我就放手，亦无权苛责，祝你有个好归宿。只是我试过，对于杏红我始终止步于友达以

上，我愿意疼她、宠她，哪天她要飞我亦无怨无悔，但这里已经住了个人，装不了了。

是你的别人再怎么样也抢不走，不是你的在怎样强留都是徒然，他试图说服自己。

然后那个人回来了，再次来到他面前。那么我可以相信你是属于我的吗，怪兽自问。

「怪兽，你还没有回答我耶。」

虽然深知感情这种事情没有拒绝就是答应，不过阿信还是忍不住坏心眼。

「喔。」

「什么喔，你要答应我，感动的说你愿意当我女朋友啊。」阿信急了。

「有啊，我回答你了。你刚说你喜欢我，我知道了。」

「所以下一步就要交往啊！」

怪兽大眼一翻，一副你求我啊的屌屌痞痞的模样。

「我刚都在众目睽睽之下告白了耶，好啦～」

「人都走光了，不然我把他们叫回来。」

怪兽作势就要离开。阿信急忙伸长手臂拉住对方。

「阿翊我喜欢你，可以跟我交往吗？」

现场又是一阵欢声雷动，原来就着刚才蹲坐的姿势和这一拖一拉之间刚好构成了完美的下跪求婚。事已至此，阿信抱持着死猪不怕滚水烫的心态，硬抓着怪兽赖在地上死活不走。

这下可害惨了原本就脸皮薄的怪兽，苦苦挣扎未果之后，只好点头算是应了。

「所以答案呢？」疏不知大魔王的脸皮在水泥地那么一滚抹后益发厚颜无耻，此后年年更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趋势，不过那都是后话了。反正现在腹黑属性是正式激活了。

「贺啦，拎北答应你就是了，走了啦。」

怪兽话说完，甩开对方的手红着耳壳勇往直前的向前迈步。阿信这才连忙从地上爬起，屁颠屁颠地赶上小小身影。就着侧脸的三颗痣印下轻吻。

「我爱你，阿翊。」

「赫？」

「我爱你我爱你。」

「听到了啦」先是惊吓，随后怪兽作势要踢死贴上来的人。

因为已经有所爱，所以其他的都少了或多了些什么，少的不足心动，多了则碍眼，其实说穿了就是不同，因为早已选定。那就一意孤行到底吧那怕万千炮火，他不再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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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想我们还是不适合。」

「学长你确定？那条路不好走喔。」

「我知道不好走，但是哪条路好走呢，人生就是这样，所以我决定选我最喜欢的。」阿信的目光闪耀着坚毅，「或许即使我努力再努力终究得不到他，也或许终有一天我会为现在的决定后悔无比，但那都不是现在。今天我只想再试一次，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不论结果如何我没有遗憾。」

「学长。」

「恩？」

「要加油喔。」

「恩。」

因为太像了，一直一来自己都被对方当成替代品，撒着娇、汲取温暖，把想对另外一个人的好一股脑地抛在这里，而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看待对方。直到方才那一瞬间，她才清楚意识到对方是个人，货真价实的一个男孩，即使再怎么相近相似本质却是截然不同。她终于记住了那人的长相，不再试图与什么重叠后，俊俏温儒的笑脸。

喜欢一个人不是因为他的相貌、他的习惯、他的性格、他的癖好，而只因为他是他，那么或许就是爱了吧，可以就这样保持着或不断向前进步，但无须刻意做什么就能带走你全副的心神。喜欢可以有千百种原因，但爱却可以降临的突如其然，因为就是你，所以爱了。

「啊，阿薏我想要吃三色豆花。」

当两个学长还抱成一团，呆坐在地上时，杏红已经拖着尚薏准备起身走人。

「欸？等等，学长们怎么办？」

「放置PLAY。」

「欸？！」

在人群推挤间寻找传说中的豆花摊，尚薏率先鼓起勇气打破成默。

「杏仁…你不问我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不要，我不想知道。」她抿着唇，死死的揣着掌中的小手。 「如果知道了我会恨他的。」

那个男人竟然那么轻率地对待她珍惜无比的宝物，不论在这过程间发生了什么她都会想杀了对方。

「我喜欢你。」

「欸？！」

「沈杏红，我喜欢你。」

「欸？！」

「还欸，没有了啦！」

「喔。」她这才呐呐收口。

「就只有握一下手啦，不用担心，刚刚我也有看到你们牵手。」

「那、那不一样，那是因为夜市人很多会走散！」

「是齁，反正最后到豆花店的要请客。」

「也太奸诈了吧！」

嘴上说着，却不住窃笑。她终于等到她的小太阳愿意为她绽放终其一生的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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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师大附中里流传着一个传说，他们的校园美女什锦杭每天早晨和放学后固定会在操场练跑，传闻中这仪式是一场比武招亲。只要能陪着她跑五圈不落其后就可以抱得美人归。

于是千呼后继的勇者们争相前往挑战，但从未有人成功过，身为群有血性的男孩自然是锲而不舍地挑战着，然而仍未有人成功过，不久后甚至传出只要能在锦杭跑完前默念五十次那么告白就会无条件成功的传说。

「那个、锦杭学妹你好，我是吉他社副社的石头。」少年长了张忠厚老实的脸，腼腆地骑在脚踏车上。

「那个、很高兴认识你这样。」

「……。」一圈。

「大家都说你跑步很快，其他时间我也找不到你所以只好这样了。」石头无奈抠脖子。

「……。」两圈。

「那个…听说我们两边的团员都在拍拖了，就剩我们了耶。」

「……。」三圈。

「所以啊，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凑合一下。」

「……。」四圈。

「石锦航你竟然在操场上骑自行车毁坏公物！！还不快给我停下！！」教官骂咧咧地在后面追着。

「……。」五圈。

「那就先这样了我等你答覆。」石头一扭龙头就帅气的切西瓜直奔大门，「站着不跑我是笨蛋～」

隔天傍晚时分锦杭学妹自动到吉他社报到，指名要找吉他社副社，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艮！！石人渣你也太爽了吧。」

「好说好说。」石头一贯害羞无害的模样。

「结果竟然是你们最早开始正式交往，怎么样到几垒了？」

「就…一般啊。」

「蔡淫河你的问题很低级耶，那感觉怎么样？」

「温黄河你有卡好嘛，你还不是尽问有颜色的。」

「你们都当河没关系，长江就交给我来了。」

「艮！你是想弄死拎北吗！！」

「矮油，阿翊你那么直接人家会害羞啦ˇ」

会害羞个屁啊，众人鄙夷的怒视某人渣夫夫。

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团练过后。